……雨已经下了一个小时了,在这个被冰冷水滴笼罩的空地上,所有的温暖都已然消失不见,留下来的只有默默对视着的一男一女。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只不过曾经的梦中堆砌着甜美的蜜糖,如今却只剩下干枯萎缩的果核。
洛绘瘫倒在泥泞污浊的血水之中,他逐渐暗淡的眼睛注视着面前同样狼狈不堪的少女。
他的老师曾经教导他——“死亡是公正的、平等的、一视同仁的”。
曾经的他认为这是一句戏言,毕竟少有人会同时死去,即便有碰巧一同赴死的人也不会有多少共鸣。
可如今他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死亡确实是公正平等的,因为人死前的感觉都是一致的——无力、衰弱、疲惫、恍惚。
“……你要死了。”
“……你也一样。”
少女冷漠的回应着洛绘已然失去温度的关怀,她毫无犹豫的举起那把染血的“妖刀·浮生绘”对准了洛绘暴露无遗的胸膛。
不需多少力气,轻轻一推即可,名为“洛绘”的少年就会被这锋利的刀刃剜开胸膛,鲜血和心脏会无力的落在这广阔的土地上,最终化为泥土的一部分。
死亡是平等的,只不过它会先一步降临到洛绘的身上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洛绘摇头苦笑道:“真是讽刺呢……”
少女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悦的褶皱,她将刀尖推进了一些,随后稳住被风动摇着的身体,冷冷问道:“什么意思?”
“……我最后竟然死在你手上。”
“……你觉得我不配杀你吗?”
“不……”洛绘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多的只有些许悲凉,“我只是觉得我们永远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罢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
少女狠狠的咬了咬牙,她脸上爆发出痛苦的震颤,但是手中泛着血光的刀刃依旧坚定的推进着。
“……太迟了啊。”
洛绘重复着话语痴痴傻笑着,他呆呆的看着那张已经开始模糊的脸,已经接近死机的大脑内回放着二人的点滴……
……
那一天,没能拉住她的手。
那一天,没敢上去去安慰她。
那一天,没能去救她。
那一天,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
……
“……我还真是个废物啊。”洛绘的脸上露出释然却又遗憾的矛盾微笑。
这微笑刺痛了少女的内心,最后的制动轰然崩塌,她像是发了疯似的崩溃的向前刺去,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她漆黑的裙子,染红了她洁白如雪的肌肤。
所有的意识开始飞散消逝,洛绘缓缓抬起那只已经失去支撑的手第一次触碰到了自己深爱、挚爱、最爱的少女的脸庞。
那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在这如同瀑布一般倾盆而下的大雨的变得冰冷如霜雪,可就算如此,那种接触的感觉对洛绘来说却仍是无法比拟、言喻的温暖。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因为只要闭上眼睛就不用看到她那快要哭出来的脸庞了。
“……即便,死亡将你我分离,我也……喜欢着你……绘雪……”
……
……
“我爱你。”
洛绘这句轻飘飘的话如一颗炸弹一般落在寂静的教室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愣在原地迟疑了片刻,随后呆呆的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高中时的班长明倾秋。
明倾秋平静的看了一眼发愣的洛绘,随后轻轻用课本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洛绘,自习课是不可以睡觉的。”
可是洛绘却不为所动,他看着面前表情复杂的少女呆呆的出神。
明倾秋被洛绘的突然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作为班长的她必须维持班里的秩序,她靠近洛绘小声提醒道:“洛绘,你有什么事吗?先坐下吧。”
“哦、哦……嗯。”
洛绘呆呆的坐下,大脑飞速思考着现状——
自己为什么会坐在教室里?
自己明明在和绘雪决斗……自己明明已经被绘雪杀死了,可现在却还活着……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恍惚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来对着明倾秋喊道——“班长!”
“怎、怎么了?”明倾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了一跳。
“我要去趟厕所!”
“去、去吧。”
……
……
在所有人表情复杂的注视下,洛绘离开了教室。
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厕所隔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上了门。
“出。”
轻唤一声,面前的空间微微扭曲,恍惚之间,一捆边缘泛黄的羊皮纸落在了洛绘的手中。
打开那捆卷轴,奇怪的文字渐渐浮现在眼前。
“果然是这样啊……”
洛绘恍然大悟的放下卷轴,脸上露出既意外又感意料之中的复杂表情。
这捆卷轴上记录着他的各种能力,而其中一项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而那项能力的名字是——
“涅槃的一实”
效果:持有者受到致命伤时会丧失这一能力的持有权从而返回到之前的某个时间点上。
了解了一切的他轻叹一声道——
“原来……我重生了啊。”
还没等他彻底松一口气,一件重要的事就重新占据了他的心头——绘雪现在在哪里?
按照前世的记忆,绘雪与自己就读在同一所学校,与自己是邻班的同学,同时……她也是将自己领上死亡的不归路的人。
前世时,作为普通人的洛绘阴差阳错的目睹了绘雪猎杀怪物的场景而被绘雪威胁,从而与绘雪结下了一段孽缘,而后……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后,洛绘迎来了死亡的结局。
眼下,他只想再次见到绘雪,他想要再次看到那张脸,再次回到她的身边,最终阻止自相残杀的悲剧发生。
想到这里,洛绘跑出厕所向着隔壁班的方向跑去,后门开着,只要悄悄望过去就能看到坐在最后排的绘雪。
“欸?怎么回事?”
绘雪的位置空着,整个教室里都不见她的身影。
“喂,你在干什么?”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洛绘耳边响起,他寻声看去,之间许久未见的满脸横肉的教导主任正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
“在外面瞎逛什么!?哪个班的!?不知道现在是自习课吗!?”
“不是,我……”
“我什么我!?听不懂话吗!?我问你为什么要在上自习课的时候在外面乱转!?”
“我其实是……”
“其实什么!你们班主任是谁!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
……
——下午放学后——
被杀了。
重生了。
妹子没找到却被从前的教导主任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糟透了啊。”洛绘一边向着家的方向走着一边小声吐槽道。
可是吐槽归吐槽,郁闷归郁闷,整整一个下午,洛绘都没有看到绘雪的身影。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在洛绘的世界之中彻底消失了。
顺着熟悉的路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几辆警车停在学校旁边的公园边上,洛绘仅仅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继续理会,因为他知道这个城市正在发生着什么……
根据前世的记忆,这段时间里,四处游荡的怪物们正在这个城市里不停的杀戮着,无论人们如何警戒也无法清除怪未知怪物带来的隐患,直到绘雪杀死怪物的制造者后才让这个城市重新归于平静。
换言之,绘雪将会是解决这场危机的主角,眼下最先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绘雪。
回想与绘雪的点滴,洛绘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至今无法忘记初遇绘雪的那一天——
倾盆大雨,血水蔓延的石砖路,冷面如霜的绝美少女向他举起赤红的长刀沉声说道:
“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就做我的仆人,献出自己的自由直到死去。”
那一天,在死亡的威胁下洛绘和绘雪走到了一起,从那以后,绘雪也一直将他当做“仆人”看待,最后将自己斩杀也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她的眼中是“仆人”而非“友人”吧。
但是眼下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名为“洛绘”的人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如今的他可以依靠这些记忆来预知未来从而掌握一切,接着改变前世与绘雪的关系,最终名正言顺的与她走到一起……
想到这里,洛绘的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伫立在面前的大楼——
“终于回来了啊,久违的家。”
……
……
走进电梯,洛绘轻轻按了五楼的按钮。
前世时,自从自己被绘雪收做“仆人”后,自己就再也没能回过家,如今重新回到家,心中竟多了几分欣喜感。
来到门前,翻包找出钥匙,开锁,进门。
开灯。
眼前的一切让原本满怀欣喜的洛绘不由地一惊。
铺好的沙发巾,摆好水壶的整齐茶几,能够反光的地板……
太干净了,实在是太干净了。
前世的洛绘可是个几乎不整理房间卫生的人,家里也一直乱糟糟的,可是如今这个房间却干净的离谱。
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名的违和感窜上了洛绘的心头,他紧贴着防盗门小心的环顾房间。
……什么都没有。
无论怎么看都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我多虑了吗?”
“怎么,回个家都这么谨慎吗?”
“谁!”
陌生的女声从耳边响起,洛绘寻声看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女孩从厨房的阴影之中探出身来。
她个子不高,看着年龄不是很大,微微垂下的眼睑下是金银异瞳的眼眸,黑色的长发垂到地上,一件过于宽大的黑色毛衣套在她的身上,放在平日时明明是一副很奇怪的打扮,但是呈现在这个女孩身上却有一种出奇的合适感。
只见她微微抬起了头,长发微斜,用极为冰冷的声音问道:“呐,你是重生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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